黃連煜
山歌一條路
廠牌:滾石唱片︱ 評分:9
到中國大陸進行采風之旅,然後回來台灣徒步環島客家庄巡演行,這兩三年黃連煜一直不定地在尋根,省思著如何延續傳統山歌之迫切問題,並積極整理那些口傳心授的山歌規則。他的最新作品——【山歌一條路】,依然有著對新舊元素糅合的驚喜,但更值得稱讚,是其完成從「走出去」(《Banana》)到走入自己山路的轉變,如將取之於外的營養,吸收、「內化」成為身體中的一部分。
新專輯《山歌一條路》的序曲對唱,就像唱山歌時會附帶的回聲、迴響、回應,而此回應又喻為是一種傳承,跟《Banana》開篇的《海深嗎》有異曲同工的地方。黃連煜在《山歌一條路》裡面,巧妙運用對唱或對話之形式,提醒人需延續傳統的重要,那裝滿回憶的《祭矮屋》,即以低八度的演唱音軌疊合,象征著和老屋的交談,也暗示對美好舊事物、舊感情、舊價值的守護;矮屋是你的家人,山歌則是黃連煜生命的一部分,他要保住這「屋子」,必須能將它進行「活化」,梅州傳統五句板的《花界情人》,於被中西樂器(小號、笛子)碰撞的編曲擦拭後,便示範了「舊東西」如何在亮出新光澤的同時,又不失其原來的本貌。
跨越古今中外的《山歌一條路》,令舶來的說唱、藍調更能跟客語歌曲融為一體,調和出黃連煜所追求的「新山歌」風味。不論國語、客語饒舌對話的《沒那必要》(又是「對話」形式),或像西方音樂注重節奏、韻律的《土樓阿哥》(令我想起他之前的《黑武士》),甚至是《西部》如歌名已經點出的藍領、牛仔風格,都在套了一件外借衣服的時候,仍保留著客語歌的本質、慣性,使到中西的音樂成份不只疊加在一起那麼地簡單,而是能相互地發生反應!這相互性,還體現於歌詞內容對古與今的打通思考,好比《祭矮屋》回應了台灣「大埔事件」,強拆的可以指是老屋,也可以指舊有的客家文化;而《沒那必要》提到的「語言政策」侵略,至《西部》一窩蜂地去到中國大陸「淘金」之現象,亦共同反思了新潮流的衝擊與危害,以及舊傳統被壓制發展的問題。
因此,《山歌一條路》的最後,仍是要回到屬於自己的路上,回到屬於自己的「根」之中。《祖訓》兩分多鐘緩慢的前奏鋪陳,如暗示返鄉路途的漫長;《山歌一條路》簡單的彈唱、編曲,又撥開了雲霧,使人看清前面的路向。專輯以心中無沙塵的《過山拉》、《山歌王》為始,到單純的《山歌一條路》作結,像畫了一個圓圈,告訴你還其本質的重要,也告訴你窮一生尋找的終站,其實就是你出發的起點。
感受過歲月冷眼的黃連煜,自然瞭解外面世界的複雜險惡,他將客家山歌變為自己的信仰、變為一種精神歸屬,因為在山歌裡可以找到一方净土,能抵禦惡俗流行的侵蝕,避免受到偏歪了的價值觀所感染。使人慢下來的《山歌一條路》,更使人清醒,其內裡面揉進細膩情感與看透風塵的創作,如提供了火把一樣,好讓你在歸途經過險峻的山路時,能夠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