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轉變不是一朝一夕,當中結構上的轉變早發生在十多年前,從不同角落不同細節,慢慢地轉變。自華星執笠,十多年前起,大部份大唱片公司新人都變成是家底頗豐的中產兒女時,香港的樂壇突然之間變了很多基督徒,音樂頒獎禮上突然變得很多「thanks god」,「感恩」亦因此成為了香港慣用詞語。
以前叫「知恩圖報」,「飲水思源」,「記得恩惠/萬分感激」或者是「唔好食碗面反碗底」,「邊個人對我好幫過我我會好好報答」,而家就「感恩」前「感恩」後,香港地,diversity 在各方面亦好似越來越少。社會走向基督/宗教化,不是有問題,但創意及表達自由的層面看,基督或宗㪍從來是創意的制肘,在西方社會亦屬建制一方,以前的文化審查,很多亦與宗教組織有關;現在西方社會的保守派,亦全是基督教的地域,例如美國的Bible Belt,英國/愛爾蘭的保守宗教農區社群等。當然,你亦可說宗教音樂亦可以具創意,鄭秀文那些就還算是不過時吧?
對的,「創意」上或者宗教音樂可與時並進,但我在說的是在意識形態及思考上的層面,而香港音樂及社會的基督化亦是偏向這種「守舊backward」的基督精神,即是那種「信者得救」,那種講求「自求多福」,與神的關係的那種舊派基督思維。所以香港忽然很沉迷這種「高山低谷」的「心靈雞湯」,縱使是淺白的老生常談,大家卻因為感懷身世,聽得有深深的共鳴。所以楊千嬅一時感懷身世亦大談「高山低谷」,鄭秀文更要把它翻唱,變為一首「聖詩」。
當然,社會充滿著「真善美」是美好的事,宗教導人向善都是好事;然而,當社會本身充滿動蕩時,仍然以這種「真善美」樂觀精神看世界,則變得是「自我麻醉」,逃避現實——宗教,變成了建制軟化人心的工具。就像是稍前文章提及的信徒歌手王菀之又或是岑寧兒,離地到天堂,完全與現實脫勾。
不過,不要以為這就將宗教打了死刑,有趣的是,早幾年以宗教音樂而打出自己的fan base 的鍾氏兄弟,則示範了progressive 信徒的與時並進,以「宗教精神」的真善美來理性、誠實地回應社會的現況,繼之前一張唱出香港故事的【極】專輯後,他們的新作《未種的花》則再次回應上年的佔領事件。
音樂上《未種的花》保持著鍾氏兄弟【極】的簡潔性及80年代的流行音樂影響,新曲有60年代的搖滾音樂的音色作註腳,配合民謠及gospel 風格,以簡單結構,誠實地唱出了頗為老土的正面信息,口琴奔放美麗,尾段的gospel 合唱更是壯麗,令人想起Blur 的Tender 。歌詞用字風格及訊息雖然有如「未唱的歌」的老,但整首歌聽起來卻不老土,簡潔沒野心,是個輕鬆的聆聽體驗。鍾氏兄弟這幾年的堅持及對音樂的熱情,在香港樂壇上已建立了一個legacy,算是這幾年香港音樂界的一個小成就。
宗教從來都是兩邊刃,Isis 起自宗教,世間無數鬥爭亦全是與宗教有關,同時它們卻幫助了無數的人。最重要的,應是信眾如何可以與時並進,將宗教的「真善美」用現代價值觀演繹,保持著開放、判批的心來回應社會的現況,而不要只是狹義地一味感恩,懷著樂觀的心,一味只係thanks god,oh 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