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鏡【若水】．黃耀明

透徹若水、混濁，善變若水、止欲，流湍若水、滯伏，在阿姆斯特丹的運河、在浴缸、在未冷的血、在眼淚，若水的浮鏡上照出了誰？黃耀明，以及你你我我。

靜聽黃耀明。由達明一派時期開始，不少歌曲的內容便取材自文學藝術、電影宗教，借一個歌名發揮，拋幾句歌詞引玉，照出更大的三千世界，喜歡的大可追溯本源，豐富文本的閱讀，找出旁徵博引而來的趣味，一如這張【若水】。

先來耳熟的《維納斯》，以巴洛克時期 Tomaso Albinoni 最著名的《Adagio in G minor》作基調，借美麗的希臘女神維納斯來歌頌及惋歎愛情。電幻音效之下依然如原曲緩緩起伏，華麗的編排之中卻溢出濃烈的傷感情緒，一句「跟孔雀飛到折翼」異常沉重的點出了悲劇所在。想不到事隔半年再聽，震撼更甚。

《阿姆斯特丹》，霓虹夜色在電子金屬之中像碎片落下，乾澀的假聲踏在爽勁的節拍上，嗌出了在異地上對慾望的渴求。類近粗野的風格是《流浪者之歌》，不是雲門舞集的劇目，而是電影《明明》的主題曲，跟戲中飾演 Nana 的周迅合唱，黃耀明退到背後，全曲的焦點放在周迅那豪邁放肆的唱腔和于逸堯那凌厲風急的古箏之上，感覺悲涼冷清，心神迷亂。接著《詠嘆調》，交由PixelToy的何山打造的電音Aria。如將重型器械移到歌劇台上，敲打撞擊之聲如壓力將黃耀明的嗓音逼高，尖銳的劃破夜的帷幕，同樣瘋狂充滿感官刺激的一曲。

回慢。一連三首調子唯美悅耳的抒情作品，《永恆》很甜很黏，「活著求甚麼」的反覆提問，縈繞耳際。《給你》，最早的派台作品，為電影大師 Jean Cocteau 致敬而寫，改篇自四十年代老歌《Hymne A L’Amour》，沒有了原唱 Édith Piaf 高低抑揚的法音，梁基爵走音怪調破格的編製下保留著小提琴的一份纏綿，「忘記了愛會死．忘記了你會死」，周耀輝言簡意賅的神采一筆，當時沒有引起注意算是可惜。《眼淚贊》，取名於《戀人絮語》的一節，由阿里安營造出來類似《萬福瑪利亞》般的脫俗氣氛，出乎意料的請來容祖兒客串，感覺她的聲音似乎給扭曲過，冰涼的天使之音由誰來演出其實無關重要，相比林憶蓮和關淑怡，只是多了新鮮和話題。

然後《四大皆空》，這首跟專輯格格不入的武俠劇主題曲其實應該刪去，或放在碟末。眼高手低的中國音樂元素和濫調文言跟全碟毫不協調，置於中段效果突兀，我沒有上善若水的胸襟，包涵不到這一瑕疵。

驚魂甫定，轉來出自四方果手筆的《早餐派》，柔柔流水的悠揚曲風，寫的是晝伏夜出的愉快生活，明明吃過早餐便睡，優美的調子倒似是展示晨曦初現的一日之始。

餘下三首一曲兩歌的Bonus Track國語版本不談。聽罷【若水】專輯數十回，比預計之中為佳，甚至是黃耀明近年來最好的大碟，當我已不懷期待之際，當我以為黃耀明和人山人海正在迷失之中，我察覺浮鏡上反照的影像不會是事實的全部。在觀望水的顏色、形態、動靜以外，還要潛落倒影之中，感受【若水】的味道和溫度，在成為水仙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