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周博賢談香港樂壇、謝安琪及周博賢(中篇)

周博賢訪問──香港樂壇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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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自Kenneth Lau Facebook

一班人在嘗試打倒一個巨人,但最後失敗了,巨人仍在,事情反而變得像是一場鬧劇。

問:我們覺得你算是樂壇裡比較清醒的一人。對於TVB版稅風波的結果,你有什麼看法?

整件事的結果其實就是無線的勝利。當然,它的勝利有很多不同的因素造就,例如其他電視台的無能。這次的版稅風波原本是一個讓其他台拉近它們與無線的距離的機會,讓電視台之間有更大的競爭性,可惜不久我們發覺其他台根本不成氣候,不足以成為競爭者,所以現在我們仍然面對著一台獨大的情況。

現在事情好像已經得到和解,我聽別人說版稅已被調低,但事實上我們仍不多見其他唱片公司的歌手在TVB亮相。要作總結的話,我會說是一班人在嘗試打倒一個巨人,但最後失敗了,巨人仍在,事情反而變得像是一場鬧劇。電視台以外,身為聽眾的大家同樣不濟。就如TVB的劇集,我們明明知道它拍得很差,但鬧鬧鬧過後,還是會有很多人繼續看,並不足以構成一種令TVB改變的力量。於是TVB就可以繼續製作他們的垃圾劇集、垃圾頒奬禮,沒有人能夠制裁他們。

問:無線最近的《勁歌金曲》變得非常具娛樂性,就像台灣的《百萬大歌星》一樣,音樂節目淪為娛樂節目。你認為香港現時有高質素的音樂節目嗎?

不太覺得有。說主流媒體如《勁歌金曲》的話,它的質素真的不算高。其實以前它已經是一個娛樂節目的了。以前他們會把所有歌曲剪至一分鐘三十秒,要我把中間剪掉我覺得不太完整,但刪掉前面的話又同樣不是一首完整的作品。要把一首三、四分鐘的歌曲減到一分半鐘,真的很困難,整件事非常無理。你可以看到這班人對音樂是如何不尊重。如果這是一個不尊重音樂的節目的話,它根本就不是一個音樂節目,直接做一個娛樂節目反而會更好。

小時候我們還會有《週末任你點》、《新地任你點》那類型的節目,現在已經不多了,可能會在凌晨兩、三點播放。說真的,這些節目到底有多少人聽眾?所以現在其實真的沒有一些平台去培育群眾對音樂的欣賞力。之前《週末任你點》還會播一些外國的MV,增加大家對其他音樂類型的認識,但現在都沒有了。

一個如此強大的平台,他們完全是可以嘗試改變一些什麼,但他們根本沒有去嘗試。

問:如你所說,現在有音樂原素的節目可能都會在凌晨時段播出。你認為是因為聽眾對音樂節目的需求減少了嗎?

需求是製造出來的。經濟學上也有一句說話:「Supply creates its own demand」。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是電視台的總監,我刻意放一個音樂節目在黃金時段中播放,會有人看嗎?也許真的會沒有人看,獲得超低收視,最後被電視台高層刪除掉,我不知道。但既然他們有一個如此強大的平台,他們完全是可以嘗試改變一些什麼,但他們根本沒有去嘗試。也許在節目與節目之間可以放一個MV?大概這樣就浪費了三分鐘的廣告時間吧。除了賺錢以外,他們對所有事情都沒有一個使命感,所以根本不會想到這些事情。即使只是放一個三十秒的MV也好,要做的話其實一定有方法做。他們有一個這麼有力的平台,可以影響這麼多人,但都不去做,就是因為他們沒有那種使命感。

問:有些人說今日樂壇已成為流水作業式的創作。對你來說你覺得音樂是一份工作還是創作?

兩樣也是,因為工作和創作是沒有抵足。我認為我在做的是創作性工作。對我來說最理想的生活狀態是我可以做一些創作的事,又可以維生。維生是緊要的,同時又是一種動力讓我繼續去創作,要是我完全賺不到錢,不能維生,那麼我也沒有空去創作。至於流水作業式的創作,我會比較想曲詞編監都由我一人做,或者只是曲詞、詞監、詞編監。我想去聯繫多一些不同的範疇,會對整件事的完整性會更好。一首作品的曲詞編是可以很有關聯的,例如我寫了一段旋律,我會根據這旋律來填一篇我認為合適的詞;當我在某些音符填某些字眼時,我可能會有一種特別的意思想表達,所以我會在編曲上利用特別的效果來突出這一點,甚至在監製的過程中叫歌手用某一種技巧來演繹。曲詞編監本來是很有關係,但如果不同人在每一個部份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歌曲就會變得非常割裂,失去了完整性。這樣的創作過程不算是合作,因為那是每個人都知道大家在擔當什麼角色,知道完成品會是什麼樣子。現在樂壇盛行的流水作業式創作,很多時候大家都不知道大家會怎樣理解作品,甚至我自己也不知道歌曲出來的效果會怎樣。這就像一個人的筋骨盡斷,不成人形,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我們應該思考的問題反而是為何聽眾較難於音樂產生共鳴?

問:你說自己是創作性工作者,那麼你認識行內一些真的只為工作而創作的人嗎?

沒有真的認識。這是一個光譜的問題吧,一邊是非常理想化,我只想創作,不求任何回報;另一邊是非常現實,我只想賺錢,我創作只是為了錢。我想大部份創作人都是在光譜的中間,只在乎他們較接近哪一邊。

大概是物以類聚的關係,跟我合作的人,不論是監製、編曲人或是歌手,他們都對創作很有熱誠,都不是為了錢。我認識的人不會為了賺錢而去抄歌什麼的。當然我猜唱片業內的確會有很看重錢的人,但我不會跟他們很熟。

問:為什麼你認為香港有「詞先於曲」這現象?

為何有這現象?我認為聽眾首先會跟一首歌曲的歌詞有聯繫,而不是它本身的音樂。我們應該思考的問題反而是為何聽眾較難於音樂產生共鳴?是因為我們的音樂教育嗎?還是音樂的鑒賞力?是音樂香港人沒有時間專心聽音樂嗎?我對研究這個問題很有興趣。如果大家能增加自己對音樂的鑑賞力,必定回對音樂人提高他們的音樂水準有一定改善。當你是一個編曲人,你聽到有人喜歡一首歌曲是因為那編曲,你會有更大的動力去努力進步。可惜這樣的情況在香港不常出現,或許會令到編曲人交出兒三流的作品。觀眾未有能力讓音樂人的作品有改善或更進一步。

問:但你認為大家把歌詞消化後,還是會留意音樂嗎?

對,但聽眾自己不會意識到自己經歷這個過程,像是潛意識般。

問:你認為《那誰》和《天梯》都是曲詞並重的作品,那《苦瓜》呢?很多人都覺得它的歌詞很好,但你會怎樣看它的曲?

我又不覺得《苦瓜》的曲特別差。也許有人說它很悶或很K,但我認為它跟《那誰》差不多。要說K的話,其實三首歌曲也很接近,只是《苦瓜》可能比較難唱一點。所以我也不太明白為何有人說不喜歡它的旋律。

問:有人說它的副歌工工整整的,好像進行曲。

可能對有些人來說比較悶吧。或者這樣說,K歌也有分雅俗,而這三首歌也是在這光譜中。我自己就覺得三首都是屬於很K的類型,當中的差別很少很少。

我只是身處於一間細小的公司,別說改變什麼吧,我只是在做一些我認為是對的事。在創作上,我想寫少一點K歌,或者少一點大路的題材。

問:你有嘗試改變樂壇的運作令它更好嗎?

所有改變其實都是源自個人開始。我沒有打算爬上梯級,到一間大唱片公司工作,然後來一個翻天覆地的改變。不是這樣的。我只是身處於一間細小的公司,別說改變什麼吧,我只是在做一些我認為是對的事。在創作上,我想寫少一點K歌,或者少一點大路的題材。另外,我亦會做一些我認為應該這樣做的方式,希望為這個行業帶來新的可能性。例如現今在香港搞演唱會,大家都只會請一個人負責台mon的mixing,把那個大家的不同track做一個mixing然後送回給樂手和歌手。傳統上只會有一位工程師負責這個工作。可是在謝安琪的第一個演唱會中,我們請了兩位工程師,一位負責給樂手混音,另一位專是為歌手而混音。我們想試試看這樣會否令大家演唱會中的表現更佳。我們開始了這樣的嘗試後,其他人也慢慢開始學習,令這安排開始流行起來。我是在這方面細小的地方想帶來改變,而不是想顛覆樂壇什麼的。

問:假設你是樂壇特首,你會有怎樣的政綱令樂壇更加百花齊放?或許不是一些你現在能夠做的事,或是你一個人能做的事,但不要緊,可以想大一點。

一件我很想發生的事是有一個類似iTunes的平台,讓唱片公司可以把歌曲和專輯放到網絡上,大家又可以合法地購買和下載。我知道在這個年代人人也有下載音樂,但我亦相信很多人是願意為音樂付錢的,只是沒有一個簡單和方便的途徑。若果樂壇要在這個科技發達的年代繼續生存,這類型的平台是必須的。

另外一樣我想改善的是音樂教育。我在學生年代的音樂堂沒有真的教我們如何欣賞音樂,只是唱唱歌而已。過了這麼多年,這方面好像沒有什麼改善,現在的小學生還是在唱一些歌詞與旋律不配合的兒歌。這樣怎樣能培養音樂的鑑賞力?根本不可能。在其他國家,他們的學生或許會到博物館或參觀展覽,甚至跟老師一起參加音樂會,讓他們能認識這個世界不同的藝術,但在香港很少這樣的機會。如果香港得教育能更加重視樂理和音樂的鑒賞力就好了。

「一人一樂器」或許會是一個很好的開始,讓每個小朋友也能選擇一種他們自己喜歡的樂器來練習,而不是被父母強逼。無論是學打鼓、學唱歌,甚至學打三角鈴也可以的。家長也許會覺得學這些東西美前途,但這些方法絕對能改善他們的音樂能力,以至他們的創作思維,性格甚至生命觀。

現在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是大人常常認為玩音樂沒有將來,沒出息。像一個年輕人如果想夾band,他的父母都會叫他不如找一樣「正經」的事情學,或者找一份工作好了。我很想改變這一種思想。其中一個解決辦法可能是要政府批發一定程度的資助。現在藝術發展局比較會花錢在視覺藝術或傳統的藝術範疇上,但就經常忽略了音樂,尤其是獨立音樂。這方面的資助可以多一點。好像有些香港電影突然揚威海外,於是成立了「電影發展基金」,雖然不是一個長遠的改善方法,但至少在短時間內能夠鼓勵更多人創作。在音樂上能否有類似的政策呢?即使是做獨立音樂的人能否讓他們經某些途徑能夠維生?有的話,他們就不會被標籤沒出息、沒前途。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扭轉大家看不起玩音樂的人這態度。外面真的有不少很有才能的人,但或許正式因為這些社會給的壓力而放棄了。

這不只是在說音樂,而是關乎政府怎樣能鼓勵社會的多元性。其實大家的價值觀可以不那麼單一,只認為能賺錢等於出息,不能賺錢等於沒出息。如果政府能花一點心機資助音樂,那麼延伸下去,其他小眾藝術又是否應該獲得資助呢?支持藝術創作其實間接上就是令社會更加蓬勃,因為藝術是社會的一部份。

問:作為對樂壇的總結,你認為香港樂壇是否還在走下坡?還是走過谷底復穌中?

現在這樣大概就是谷底了,再差也應該差不多。若是再壞的話,可能會是在唱片銷量那方面,例如現在一張唱片可能賣出數百張,再壞就可能只賣數十張。很多音樂人現在已經很清楚我們音樂的種類和音樂對社會的影響,所以近年我看到作品的多樣性及題材都已慢慢在改善。在這方面我認為樂壇正在進步,退步的反而是客觀的商業環境,但不要緊的,我對樂壇仍然有信心。要是內裡的餡沒有腐爛,外圍環境只需稍微托一托,樂壇就應該很快會好起來。

2 Replies to “與周博賢談香港樂壇、謝安琪及周博賢(中篇)”

  1. 容祖兒

    我不要你
    編曲:周博賢/Jerald

    一個人砌圖
    作曲:周博賢/Jerald
    編曲:周博賢/Jerald

    蒸餾
    填詞: 周博賢

    佢失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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