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石沒有告訴你

相信不少3cmusic樂迷對昔日/今日滾石都有份情意結,這裡特別轉載前陣子內地《睿士ELLE MEN》試刊內一篇音樂專題。

滾石沒有告訴你
文: Sean (原文授權轉載)

近來,梁靜茹正式從滾石系出走之後的第一首新歌,找來前滾石人李焯雄共襄盛舉。這首名為《情歌沒有告訴你》的情歌裡這樣寫道:“只唱勇氣沒勇氣,還是沒結果”,“在每個夢醒時分,誰會陪你數傷痕”。兩個曾經的滾石人交出的這份情書,算是距今最近的一次表白。人們應該見慣了這麼鑲嵌密碼,只是在mp3代替了CD之後,伴隨網絡成長的一代人不會記得滾石這個標簽的特殊意義。這樣的密碼似乎解與不解都不再重要。滾石三十週年之際,有這樣那樣的紀念,如此這般的追思。這些已無法證明甚麼,一切都遙遠而陌生。

若有新生代將李焯雄、梁靜茹的事跡當作滾石的代表作,進而衍生出自己的一套理解,並不值得奇怪。李焯雄因莫文蔚聲名鵲起,梁靜茹在個人演唱會上見證一次又一次的求婚成為情歌新教主,這個時期滾石已經強弩之末,掙扎在國際大公司的傾銷式宣傳與網絡時代的數字變革所構成的夾縫中。如此一來,兩個人的情書更像是借著風勢去往下一站,而不再是對那個標簽的純粹懷念。

滾石在最近十年的歌單裡的確鮮有作為。五月天,梁靜茹延續了滾石的市場生命,但他們的操作方式與滾石曾經的宗旨早已無關。是的,在滾石三十年,唱片公司不再考慮自身特色,都在努力簽下暢銷歌手維持自己的業績。若不是五月天和梁靜茹,滾石會比現在的狀況更加窘迫。這時的滾石與其他同業已看不出分別:包裝愈加年輕化,定位愈加偶像化,歌曲愈加簡單化。這是滾石近十年來走的路,也是所有唱片公司走的路。

這十年裡,滾石推出了不少年輕偶像和一些年輕樂團。他們迅速曝光又迅速沈寂。也並不是說滾石裡沒有成功的藝人,數個旗下藝人都曾經獲得市場肯定。可是他們的成功並沒有給唱片公司帶來好運,最後也不過紛紛出走。眼下滾石網站上列明的只剩下16組藝人,當中部分還沒有發過大碟。無論是聽眾還是唱片公司,都可以簡易地將他們分為唱將,偶像,創作人和樂團,卻無法進一步詳細討論他們的差異。公司很誠懇的尋找了許多有名頭的班底來為歌手們打造唱片,搜羅了許多歌來填滿空位,不過效果甚微。畢竟唱片、歌曲和藝人本身如果沒有那種奇妙的化學作用,便很難有作為。日益低齡化的市場讓唱片內容更加簡單,所以滾石的歌詞很難再讓我們感觸,或者掉淚。那些字句我們不一定會記在心裡,好像平仄遊戲,聽過就忘記。有時我們看到陳升和萬芳還在滾石旗下發行自己的新唱片,還是會激起心底一些關於滾石的,熟悉的暖流,不過也僅此而已。

而李焯雄一筆囊括的貫穿90年代的銷售代表作,曾經每一首都叫聽眾揪心。這些音樂作品製造過大量錯覺,讓人以為時間可以很慢。隨著互聯網的騰飛和音樂數字化,那些假象統統被拋諸腦後。年輪飛快,時計不等人,一首歌可以輕易被留在遙遠而又臨近的過去,不必再翻出來。90年代因此顯得很陌生,即使大部分聽歌的人都來自那個年代。90年代的滾石被迅速埋在數碼廢墟裡,卻在部分人的心裡留下了壯大和繁盛的過程。《夢醒時分》,《傷痕》和《勇氣》恰恰是三首貫穿了這個十年的關鍵字,也恰恰都和李宗盛有關。在八十年代末,李宗盛借由操作張艾嘉的成功經驗,開始為陳淑樺樹立更都市,更當代的女子形象。這恰恰是滾石在接下來十年的事業擴展方向。他們將旗下的藝人從恬淡的生活境況和詩一般的隨想感悟中拉出來,放在台灣愈加成熟的都市化進程之中,或者招徠現代味濃的歌手,加速自己的摩登。民歌的簡約背景換成了繁華的日夜,自然和詩詞情緒都被日益緊張的人際關係和工作生活拉扯,退到次要的位置。

這十年裡,李宗盛,小蟲,陳升等人將話題收攏,在情感裡九曲回環,撰寫出都市人的心理變化。林憶蓮的《傷痕》成為滾石這一舉措十年內的巔峰,也為滾石打下一劑強心針。此後數年,滾石都將都市怨曲作為主打路線,不斷推陳出新。以此為前提,滾石延伸出的觸角也達到多個層面。歌手的定位和包裝更為考究:喜愛依附另一半的小女人,愛恨糾纏的第三者,頑皮可愛的少女,外冷內熱的都市麗人都有清楚明朗的分界線。男歌手也有各個階層的不同代言人。《最近比較煩》更成為男人調侃自己的絕佳消遣。

因風格論,滾石同時也不想一味守舊。張培仁另辟蹊徑,開啓了滾石下的子廠牌魔岩,為聽眾提供了更加多元化的可能。各種“反情歌”和“非情歌”一時間飄於半空。這次拓展,也加速海峽兩岸的音樂交流。魔岩三傑成為內地原創音樂的神話,而魔岩其後更簽入大量非傳統意義的女歌手,改變了台灣本土的審美格局。因魔岩在內地的嘗試,滾石在地域上不甘人後,迅速在香港和新馬等地設立分支,企圖全面滲透華人世界。

滾石在90年代的成功是市場分析的勝利,尤其是李宗盛一次又一次精准的判斷讓許多藝人從定位和歌曲雙雙勝出。複雜繽紛的產品線八面玲瓏,照顧到了所有聽眾。我們為了體驗一次又一次戲劇化的情感糾葛,也不斷光顧滾石,甚至認定那就是滾石。然而滾石唱片的人文,並不是這種市場設定,也不是滴水不漏的受眾覆蓋。八十年代的滾石,八十年代的流行音樂氛圍只可留在當時。借助民歌的興起,滾石操作了相當部分民歌手。這些民歌手能寫能唱,不施粉墨也足以動人。他們的自彈自唱,有點自顧不暇的味道。倒是唱片公司設定了更廣闊的角度。這些民歌手走入錄音室,擁有精良的錄音技術做後盾,唱出了“叫我不想他也難”,“每個人心裡一畝,一畝田”,還有“我們的戀呀,像雨絲”。這些但凡和民歌沾邊的唱片,日後都被選入《台灣百佳唱片》一書,再傳到內地,成為內地人心目中台灣唱片的聖經。滾石的神話,恐怕就是從那時奠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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